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孔子《论语·卫灵公篇》
在凯丰2021年10月召开的投资者年会上，我提了一条观点：“政治是最大的宏观，便宜是最硬的道理。”这两句大白话其实代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投资模式——宏观投资与价值投资。在本专栏第一期中，我谈到了国家信仰，本期来聊聊投资模式信仰当中的宏观投资。
价值投资大师巴菲特最近开始加码投资日本，引发市场广泛关注。其投资模式也很简单，即借日本人的钱，买日本人的股，套日本人的利。粗略地看，这是很简单的价值套利投资。目前日本的通胀水平已经超过泡沫年代，但央行死守负利率政策，此时伯克希尔·哈撒韦通过发债锁定成本长期不到1%的资金（媒体披露巴菲特的平均成本大约0.7%），来投资那些分红股息率在3%-4%左右的“现金奶牛”。虽然近年来日本经济增长乏力，但巴菲特看到利用低利率融资成本来锁定正向现金流的投资机会，去赚取价值投资四大要素中三个因子（盈利、安全、现金流）的钱。而巴菲特选定的行业也不错，如物产物流行业较为务实，不虚头八脑，是亚洲增长最需要的东西，很典型的价值投资。
但如果投资者认为巴菲特只注重价值那就错了，巴菲特很政治，也就是我所说的“很宏观”。巴菲特放弃比亚迪，加注日本，是美国的政治正确，是他“never bet against America"的一个标准表述，因为日本已经成为美国对抗中国的一个排头兵。
尽管如此，但如果认真研究起巴菲特，你会发现他的投资依然很价值，而很不宏观。“政治是最大的宏观”意味着选择与判断，而当下最重要的判断是日本的未来几乎看不到出路。关于这个话题，我在后续的专题中详细展开，从央行货币超发，到杠杆率、制造业竞争力，再到人口结构与公众心态等方面分析日本发展前景，日本大概率在走向绝路。
我之所以认为巴老这个投资“并不宏观”，是因为倘若从纯宏观的角度出发，应该做多中国、做空日本，而巴老恰恰选择了相反的操作。看到这里，你可能想问宏观投资与价值投资到底有什么不同？本期我们的着重点就是宏观投资的信仰。
从空间维度来看，价值投资只有一种模式，即低买高卖；而宏观投资有四种模式，分别是低买高卖、高卖（空）低买（平）、高买（更）高卖、低卖（空）（更）低买（平）。
但从时间维度来看，价值投资要熬时间，类似“老火煲汤”；而在判断精准的情况下，宏观投资四种方式中最不为人熟知的低卖低买模式资金效率奇高，好比“大火快炒”。索罗斯1992年狙击英镑，今年美欧银行业危机中的空单交易都是如此。其中的基本道理很简单，金融系统的脆弱性意味着市场下跌速度快，一旦某一个体系陷入危机，它在下跌2/3后完全有可能再跌2/3，而且这个过程非常快，低卖低买的模式正是基于此。据金融分析公司S3 Partners的董事总经理Ihor Dusaniwsky在接受美国ABC电视台采访时估算，本轮美国银行业危机短短的9天时间内，部分投资者的做空收益就达到惊人的71亿美元。
关于宏观投资，定义很多，诱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争议很正常。所以，我也尝试让了ChatGPT给个定义，它回复说宏观投资是基于对市场有重大影响的经济大格局与政治大趋势判断的投资。这个回答很符合凯丰TRACE宏观研究框架里的前两个字母，主题（T）与风险（R）。
从主题与风险上来判断，我和巴菲特在日本的理解上明显是分道扬镳了，不论从国家信仰还是投资模式来看都是如此。
在国家信仰上，巴菲特信仰美国于是信仰日本，因为日本表态站队美国。站队美国不仅仅是日本政府表态，我认识的一些机构的日本市场分析师跟我解释看多日本的原因是因为美国需要日本的经济增长，这一点回顾下50年代就知道了，朝鲜战争让日本赚的瓢满钵满。在投资信仰上，尽管巴菲特信仰美国于是看多了日本，但他还是选择价值套利的投资方式，所以他也不是真的认为日本会有多优秀。当然这个价值信仰也是基于他在国家信仰方面判断日本未来几年也不会太差。
但巴菲特的宏观结论大概率是错的，后面我会专门写一篇讨论日本的未来前途黯淡。就我个人来说，在国家信仰上，本专栏初篇已经讨论过，我更信仰中国。在投资信仰上，我更倾向于全球宏观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判断，也就是凯丰投资近年来谈到的“三大转换”中的第一大转换——发达到新兴的转换（后两大转换是“虚拟到商品的转换，配置到策略的转换”）。当然，脱离数据空谈信仰并没意义。有趣的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期未来五年中国对全球GDP增长的平均贡献率约为1/4，虽然这个数据与过去十年约1/3的占比相比有所下降，但跟日本比起来那是要超越十万八千里的。
即使只讨论价值，投资者也应该看到中国的投资价值更大。不论从估值还是成长的角度来看，与日本企业相比，港股“中字头”企业的投资价值更高。在中字头港股中，市盈率在2-4倍之间，权益回报率（ROE）在10%左右，现金流为正，分红比例很高的股票比比皆是。
结合我们在中提到的热门主题中国特色估值体系，我认为巴菲特不是不了解其中的投资价值，当年他买中石油与比亚迪时很清楚，现在更是如此，只是他在投资中同时考虑到“政治是最大的宏观”。因此，不论从时间维度还是空间维度来看，你都可以把价值投资当作宏观投资的一个子集。未来五到十年，基于美日信仰的巴菲特的“价值”大概率跑不过对中国有信仰的投资经理的宏观，信仰中国宏观的当然也不仅仅限于中国人，也有中东人、欧洲人，甚至还有美国人。
*注：TRACE是凯丰投资宏观投资框架的英文首字母缩写。凯丰投资从基本的经济周期（Economic Cycle）出发，通过寻找主题（Theme），形成命题（Thesis），跟踪资金（Capital），经济（Economic）以及其他（Alternative）指标从而确立趋势（Trend）或趋势反转（Trend Reversal），最终在资产（Asset）上确立策略表达。与此同时，凯丰投资会从两个角度去关注并排序风险（Risk），对冲掉可对冲的市场风险，对于无法对冲的极端风险做好预案在其发生时能够做到率先调整。